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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环球时报GlobalTimes

还记得电影《南京照相馆》么？

老金一家拍摄全家福时，幕布变化的各种背景中就有一张是西湖的“柳浪闻莺”。

电影《南京照相馆》剧照。图片素材来自网络

在西湖东岸，沿南山路由北向南，走过钱王祠，右手边就会看到柳浪闻莺景区。然而，让《环球时报》记者没想到的是，走进景区没多久，就看到一座近两米高的石碑，上面用遒劲有力的书法写着5个汉字：“日中不再战”。

“日中不再战”纪念碑。环球时报记者陈霞摄

在中日关系因为高市早苗“搞事”、发表涉台错误言论而急转直下的当下，这座石碑书写的5个汉字显得尤为令人惊醒，尤其折射出日本政界对华态度在过去几十年中经历的复杂变化，以及当下日本社会严重右倾的危险动向。

“忏悔”

据杭州文旅局微信公号介绍，西湖的“日中不再战”纪念碑建于1962年12月，碑文由时任日本岐阜市市长松尾吾策题写，与日本岐阜公园内时任杭州市长王子达题写的“中日友好”纪念碑互为姊妹碑。值得注意的是，中日两国在1972年才恢复邦交，那时“日中不再战”纪念碑已在“柳浪闻莺”景区矗立了10年。

在“日中不再战”纪念碑背面，刻着一段文字，大意是讲述过去日军发动侵华战争，当时给上海和杭州地区带来严重灾难的日军中有岐阜市人，该市民主团体和人士为此自感痛心，“此碑文表明了反对一切侵略战争的日本人民，特别是岐阜市人民不希望再卷入战争，不再同中国人民打仗的意志”。

在纪念碑前，记者遇到了游客刘艳，她告诉记者，“看到这座纪念碑，我能感受到日本人民当时对曾经给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国家造成的伤害表现的悔意……但现在……我不禁怀疑他们对战争的忏悔是不是真诚。”

提到日本首相高市早苗近期发表的涉及台湾的谬论，刘艳说，“她就是无理取闹”，“台湾是我们中国人的台湾，跟日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11月7日，高市早苗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在日本国会发表出格言论，宣称中国大陆对台湾动武可能构成日本“存亡危机事态”，暗示日本武力介入台海的可能性，其言论之荒谬、性质之恶劣、用心之险恶，令国际社会震惊，并在中日之间引发轩然大波。在要求其撤回错误言论无果后，中方采取果断坚决措施予以反制，中日关系迅速降温。

“日本，已经不再是那个日本了”

“我们绝不能用几十年前的观念来看待日本和日本社会，日本，已经不是那个日本了”。上周末，在外交学院举办的一场中日关系研讨会上，有中国学者发出这样的警告。有学者表示，高市早苗再提所谓“存亡危机事态”，让外界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日本有重蹈军国主义覆辙的危险。而在上世纪70年代两国恢复邦交时，中日关系是另一番景象。

1972年9月25日，时任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4天后，中日两国政府发表《中日联合声明》，实现了两国邦交正常化，揭开了双边关系的新篇章。

《中日联合声明》中记录着这样的表述：“日本方面痛感日本国过去由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重大损害的责任，表示深刻的反省。日本方面重申站在充分理解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提出的‘复交三原则’的立场上，谋求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这一见解。中国方面对此表示欢迎。”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东北亚研究所研究员，东北亚战略研究院首席专家笪志刚告诉《环球时报》记者，田中角荣当时也面临着日本国内保守派的阻力，但这位“富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清晰洞察了全球格局：美苏争霸的态势、美日安保条约的脆弱性以及美国对华政策的转向。他认识到日本与中国合作蕴含的巨大潜力和利益，他也抓住了历史机遇。

1975年起，中日两国开始就缔结和平友好条约进行谈判。1978年8月，两国外长签署《中日和平友好条约》。

据中国外交部官网记录，1978年10月，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应邀对日本进行正式友好访问。期间，他花了大量时间考察日本的现代化企业和高科技设施，并会见了大批日本商界领袖、资深经济学家、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

1979年，松下与中国方面签署合作协议，成为改革开放后最早与中国开展实质性技术合作的跨国企业先驱之一。

整个20世纪80年代，被形容为中日关系发展的“蜜月期”。笪志刚表示，尽管双方存在分歧，但整体氛围友好。当时许多日本民众深刻认识到历史的沉重包袱，对本国曾经犯下的罪行心怀愧疚，公众情绪也反映了这一积极态势。

1984年，在两国政府合作背景下，中日友好医院在北京建立。

中日友好医院外景。图源：VCG

经历过“蜜月期”的中日关系为何会经历反复，直至恶化？归根结底，在于日本国内的变化。

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日本保守派和右翼势力在历史问题上屡次挑起争议，包括参拜象征日本昔日残暴军国主义的靖国神社、修改教科书，以及在民间历史纠纷相关诉讼中作出不利于中国的裁决等。

“不过，1995年在纪念二战结束50周年之际，时任日本首相村山富市在联合政府任内发表了《村山谈话》。该谈话承认了殖民统治历史，表达了悔恨与歉意，为当时的双边关系注入了亟需的清新空气，” 笪志刚表示。

但此后，从2001年开始，时任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6次参拜靖国神社，进一步加剧中日关系紧张。

笪志刚说，事实上，中日关系还受到日本“广场协议”后的发展轨迹影响：日本泡沫经济在1990年左右达到顶峰后破裂，进入了经济停滞、社会萎靡的“失去的十年”。与此同时，中国经济加速崛起，一些日本人看待中国的心态开始发生变化。20世纪80年代中国国力尚弱之时，日本方面既有赎罪之心，也带有优越感。如今，随着对战争时期真实历史缺乏直接认知的年轻一代成为社会主流，那份愧疚感逐渐消退；同时，中国不再需要日本的官方发展援助，昔日的优越感也不复存在。这种转变引发了日本社会的焦虑情绪、对中国崛起的排斥心理、媒体渲染的“中国威胁论”等等。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黄大慧在外交学院举办的“战后国际秩序不容破坏——高市早苗意欲何为？”研讨会上表示，2012年安倍晋三第二次上台之后，整个日本政治和社会右倾化明显加速。进入新世纪以来，日本民粹主义明显上升，尤其是网络民族主义，形成了现在日本社会中的“网络右翼”，这部分人在日本年轻群体中非常活跃。

有中国学者告诉《环球时报》，高市早苗当年能够获得安倍晋三赏识，正是由于频繁参拜靖国神社以及主动推动修改和平宪法，修改“无核三原则”，这相当于给安倍纳了投名状，而提出“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则是其自身路线的延续。新加坡前外长杨荣文在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说，他认为高市早苗发表涉台错误言论很可能是有意为之，想通过此举来推动自己在日本国内的声望。

“在这一点上，从安倍晋三到高市早苗，他们推动的日本军事化转向足以引起国际社会的警惕，其危险不仅在于未来可能引发冲突，更在于经历世界大战浩劫后建立起来的防火墙正遭到更深层次的侵蚀”，笪志刚说。

“丑恶”

在“日中不再战”碑前采访时，记者意外发现，刘艳的家庭就有抗日的故事。她的大伯参加了台儿庄战役，在战斗中负伤，后被村民救助才得以生还。

刘艳在接受采访时还说起另一段往事，她4岁那年，父亲在陕西老家耕地时挖出一个不明物体。她和当时年仅两岁的妹妹把它当作玩具玩耍，不久后两人都感染发病。妹妹最终没能挺过来。

刘艳说，自己后来才知道，那东西是二战时期日军遗留的生物武器。“我实在没有办法不痛恨日本侵略者”。

刘艳在“日中不再战”纪念碑前。环球时报记者陈霞摄

在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发言人毛宁表示: “关于日本首相高市早苗的涉台错误言论，中方已多次阐明严正立场。有关言论严重违背中日四个政治文件精神，从根本上损害中日关系政治基础。”“一个中国原则是国际社会不可动摇的普遍共识……中方敦促日方正视中方严正立场，深刻反省、纠正错误，以实际行动履行对中方的承诺，停止走错误道路，更不要说一套做一套，” 毛宁强调。

11月24日，《环球时报》记者在“日中不再战”纪念碑前看到有多位游客路过并仔细端详着碑上的铭文。但记者就当前中日关系询问他们的看法时，大多数人没有置评。

“我们也希望两国能好好相处”，一位中年游客说，“没人想要战争，但是……”

他话未说完，已匆匆离去。

本报记者：谢文婷黄兰岚陈霞梁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