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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此前发生在委内瑞拉附近海域的“毒船”空袭事件，美国特朗普政府正面临来自国会和舆论的持续追问。东方卫视驻美记者李源清带来深度观察。

今年9月2日，美军在加勒比海、靠近委内瑞拉海域的公海上空袭一艘被认定为“运毒快艇”的船只。第一轮导弹击中目标后，船上9人当场身亡，船体翻覆、起火下沉，两名幸存者赤裸上身、抓着船板求生。据多家美媒披露，国防部长赫格塞思此前在作战简报中曾以口头方式强调要“一个不留”，因此两名幸存者在第二轮打击中被炸死。

美国防部此前公布的打击行动视频

这不仅引发委内瑞拉政府和人权团体的强烈抗议，也在美国国内点燃了是否触犯战争法、甚至构成“战争罪”的争议。

12月4日，负责执行任务的布拉德利上前往美国国会闭门作证。他在会上坚称自己从未收到“一个不留”这样的直接命令，而是执行了一份“写得很详细的作战指令”，并坚持认为第二次打击“符合交战规则”。

但获得许可观看未删减视频的众议员希姆斯形容，画面中那两名已经明显失去战斗能力、在残骸上苦苦支撑的幸存者被再次锁定、被导弹命中，是他从政以来“最让人不安的影像”。包括一些共和党人在内的议员，开始公开要求五角大楼解密完整视频和指挥链记录，质疑针对“船难幸存者”的二次打击，是否已经违反美国《战争法手册》中明确禁止“不给活路”的明款。

与此同时，美国总统特朗普近日却在内阁会议和公开场合继续力挺赫格塞思，强调这是一场“对运毒船只的正当、成功的打击”，重申“我就是要那些船沉下去”。赫格塞思本人则为第二次打击辩护称，一线指挥官在短时间内必须做出“艰难决定”，并强调自己在第二次打击下令时“已经不在作战室”，把决策责任更多归于军方指挥链。

特朗普和赫格塞思

但是在共和党内部，一些重量级议员和保守派评论员公开警告，如果“消灭所有幸存者”的命令是真的，那不仅是法律上的“大麻烦”，也可能迅速演变成压垮这位国防部长、甚至反噬特朗普本人的政治负担。

赫格塞思上任不到一年，几乎所有民调都显示他的好感度从未转正。最早的民调显示有超过五成的美国人反对他出任防长。特朗普目前依然选择公开力挺这位自己一手栽培、用来打造“强硬反毒”形象的防长，但在民意持续下滑、争议一桩接一桩的情况下，他还能为赫格塞思挡多久的子弹？共和党会不会在压力之下率先选择与他切割？

看看新闻记者: 李源清

相关报道：

美军袭击细节被曝：美防长下令“不留活口”

当地时间9月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曾发文称，美军对一艘涉嫌“与委内瑞拉贩毒集团有联系”的所谓“运毒船”发起致命军事打击，行动造成11人死亡。但委方驳斥称，死者均为平民而非“毒贩”，强烈控诉美军滥杀无辜。

美方一系列军事行动已遭到国际社会广泛指责。而面对国会要求更多提供更多行动细节与解释的呼声，特朗普政府始终讳莫如深。

“是国防部长皮特·赫格塞思下达了‘不留活口’（Kill them all）的口头指令。”美媒《华盛顿邮报》29日爆出的这一猛料，又为这场军事行动增添了新的争议维度。

报道援引多名现任及前任美国官员、战争法专家的观点指出，五角大楼的此类致命打击行动已造成80余人死亡，此举涉嫌违法，且可能导致直接参与者面临未来的法律追责。

这些官员和专家表示，所谓的“贩毒分子”并未对美国构成迫在眉睫的攻击威胁，也并非像特朗普政府试图辩称的那样与美国处于“武装冲突”状态。

曾在美国反恐行动高峰期担任特种作战部队法律顾问七年的前军事律师托德·亨特利（Todd Huntley）表示，由于双方不存在合法战争状态，杀害船上人员“本质上构成谋杀”。

亨特利现为乔治敦大学法学院国家安全法项目主任。他补充道，即便退一步假设美国与贩毒分子处于战争状态，下令处决失去作战能力的船员，本质上仍等同于“不留俘虏”的命令，“这同样构成战争罪”。

五角大楼拒绝对美媒爆料内容作出具体回应。而赫格塞思则公开辩称，相关军事行动“符合美国法律与国际法”，并强硬预告“打击毒品恐怖分子的行动才刚刚开始”。美媒解读认为，其言论相当于间接承认了曾下令“不留活口”的爆料。

特朗普发布的美军在加勒比海打击“运毒船”的画面

另据《纽约时报》28日报道，多名知情人士透露称，特朗普上周与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进行直接电话会谈，就两人潜在会面事宜展开讨论。通话中提及两人可能在美国举行会面，但也有消息人士明确表示，目前尚无相关会面计划。白宫和委内瑞拉方面暂未证实这一报道。

美国媒体本周早些时候也曾放出风声称，特朗普暂不打算对委内瑞拉动武，希望和马杜罗直接谈判。但这一想法目前“处于计划阶段”，日期未定，也不清楚特朗普打算讨论哪些事项。

美媒Axios援引美方官员的话称，特朗普最新决定，是他针对委内瑞拉“炮舰外交”军事行动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尽管美国政府已于24日将马杜罗指定为“恐怖组织头目”，但此举可能意味着美国暂不会立即对委内瑞拉发动导弹袭击或直接陆上军事行动。

《纽约时报》则指出，此次通话最终将如何影响美国对马杜罗的政策，目前尚难定论。毕竟特朗普在与对手打交道时向来有“双线操作”的传统：一边展开谈判，一边持续施加武力威胁。

这一特点在近期动作中尤为明显。就在感恩节（27日）当晚，特朗普便宣布，将把针对委内瑞拉贩毒集团的打击行动从海上扩大至陆地，美军“很快”将展开地面行动。

同日，马杜罗在委内瑞拉空军成立105周年纪念活动上以录播视频形式致辞，要求军队保持警惕，时刻准备保卫国家免受外部威胁。

马杜罗说，近来美国政府不断威胁要破坏委内瑞拉、加勒比地区甚至南美洲的和平。但美方“虚假且荒谬”的论点无人相信，各方舆论对此嗤之以鼻，美国挑起的侵略行径不会吓倒委内瑞拉。

9月2日发生了什么？

在美国国务卿鲁比奥等核心幕僚的策动下，特朗普政府在拉美方向动作频频。今年8月以来，美方以“扫毒”为幌子，密集向委内瑞拉附近海域部署军事力量，该区域紧张局势骤然升温。

根据7名据称了解9月2日袭击事件及整体行动的知情人士的陈述，《华盛顿邮报》报道称，此次袭击由美军反恐部队海豹六队主导。在指挥中心情报分析师认定船上11人正在从事毒品运输活动后，一枚导弹从特立尼达海岸呼啸而出，击中目标船只后引发通体大火。

指挥官们通过无人机实时画面监视现场情况，烟雾散去时却意外发现：有两名幸存者正紧紧抓住冒烟的船体残骸。

为执行赫格塞思“不留活口”的指令，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北卡罗来纳州布拉格堡行动指挥官弗兰克·布拉德利海军上将（Frank Bradley），当即下令发动第二次打击，两名男子最终在水中被炸身亡。

两位消息人士透露，布拉德利事后在保密电话会议中为此辩解称，这两名幸存者仍然是“合法目标”，因为理论上他们可能联系其他“贩毒分子”来接应人员与货物。

行动当晚，特朗普公布了一段经过编辑的29秒无人机监控视频，视频中未包含后续打击幸存者的画面。而委内瑞拉政府则指，特朗普发布的视频是人工智能生成的虚假内容。

五角大楼同样拒绝响应两党议员查看原版视频的要求，导致外界根本无法核实政府的任何说法。一位观看过实时画面的人士向《华盛顿邮报》坦言，如果9月2日炸死两名幸存者的爆炸视频公开，必将引发公众强烈震动。

另一名看过相关报告的人士也透露，美国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JSOC）向白宫提交的简报中声称，二次打击的目的是击沉船只、清除航道安全隐患，而非针对幸存者。

两位国会助理提到，五角大楼在两次闭门简报中也向议员作出了类似解释。但部分议员对五角大楼的说法表示不满，认为其涉嫌隐瞒事实，存在误导可能。

马萨诸塞州民主党众议员塞思·莫尔顿（Seth Moulton）便直言不讳，“在广阔海洋中，认为一艘小船的残骸会对海上交通构成威胁的说法显然荒谬至极，杀害幸存者更是公然违法。”

莫尔顿是一位海军陆战队退伍老兵，也是特朗普的公开批评者。10月下旬，他与其他众议院军事委员会成员一起听取了五角大楼关于此次袭击的机密简报。

他向《华盛顿邮报》强调，“记住我的话：或许需要一些时间，但相关的美国人终将为此付出代价，要么被控犯有战争罪，要么被控犯有谋杀罪。”

美媒称，在相关报道发布后，赫格塞思于周五在社交媒体发布的贴文，似乎“间接承认”了自己下令“不留活口”的爆料。

他写道，“这些高效打击旨在实施‘致命动能打击’”，并辩称行动“符合美国法律与国际法”。继续保持强硬态度，他还预告称，“打击毒品恐怖分子的行动才刚刚开始。”

赫格塞思在X发文

五角大楼首席发言人肖恩·帕内尔（Sean Parnell）则拒绝回应有关赫格塞思指令及行动细节的提问。他在一份声明中说，“这种说法完全是错误的。打击毒品恐怖主义和保护国土免受致命毒品侵害的持续行动取得了巨大成功。”

不过，本周五晚间，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密西西比州共和党议员罗杰·威克（Roger Wicker），与委员会资深成员、罗得岛州民主党议员杰克·里德（Jack Reed）发表联合声明称，将就相关情况“展开严格监督以查明相关事实真相”。

“政府同时扮演法官、陪审团和刽子手”

据《华盛顿邮报》获取的官员陈述及内部数据显示，自9月2日首次袭击以来，五角大楼在加勒比海与东太平洋海域至少又击沉22艘船只（含1艘半潜船），造成71名涉嫌毒品走私者死亡。

《华盛顿邮报》制图

但值得细品的是，9月2日的袭击发生数周后，特朗普政府即通知国会，宣称美国正与“指定恐怖组织”处于“非国际性武装冲突”状态，并援引司法部法律顾问办公室的意见称，由于美国处于武装冲突中，参与军事打击且遵守战争法的人员不会面临起诉。

另有三名知情人士透露，此次袭击后，美军作战规程已悄然修改，强调若贩毒嫌疑人在打击中幸存应予以营救。目前尚不清楚是谁主导了这项规程修改，以及具体修改时间。

而负责指挥9月2日袭击行动的布拉德利，则从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JSOC）负责人，升任JSOC上级单位美国特种作战司令部指挥官，统管全军精英部队。

美媒指出，五角大楼的致命打击行动，标志着美国在西半球的禁毒行动与过去数十年相比，发生了重大且极具争议的转变。

此前，美国的禁毒行动有着成熟路径：海岸警卫队通常会拦截并登船检查涉嫌贩毒的船只，没收毒品后拘留嫌疑人以作后续起诉。其他机构，例如美国缉毒局，则依靠线人和法庭案件，来更好地了解毒品从南美流入美国的渠道。

尽管特朗普政府官员强调，当前的打击行动均经过对船只和人员活动的严密监控，仅针对“高度确信从事贩毒活动”的目标，但美国军方与缉毒局的不少现任及前任官员，均对9月2日事件中“11人全部参与贩毒”的说法提出质疑。

国会议员们也表示，五角大楼提供的机密简报里，既未明确被打击贩毒分子或犯罪集团头目的具体姓名；除打击行动的监控视频外，也未公开任何佐证信息。

曾担任特种作战部队法律顾问的亨特利直言，透明度的缺失是追究政府武力使用责任的主要障碍。“实际上，现在唯一的监督机制就是公众和政治压力。”

他进一步指出，“现在的症结在于，使用武力的国家同时扮演着法官、陪审团和刽子手的角色。”

针对美军可能存在的滥杀行为，渔民家属的律师丹·科瓦利克（Dan Kovalik）表示，将于下周联合美洲人权委员会向美国政府提起诉讼，要求损害赔偿并申请禁令救济。“这一行为既不合法，也不道德，”科瓦利克痛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