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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记》高一(14)班 王殊凡 二等奖

发布时间:
2022-05-24 16:3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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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14)班 王殊凡

  五月的K城实在不大对的起“春城”的名号。天是阴沉着的,云都不动,早已将日光遮得严实。路上的风却是不止息的,极不屑地从人群中挤过去,还留下一些嘈杂的声响,之后便是广大的寂静。苦苦地在口罩里呼吸,通过了静和大和空虚,自己却听得分明。寒冷是无微不入的,渗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伴着风的凌冽,很悚然。

  我终于还是出门了。

  本是不想出门的。母亲极言“出去走走看看”,我想此二年来,街上的景色便是无二致的,依旧“总体平稳”,依旧“逐步恢复”。至于之外的大观,我总觉是很寥寥。我因为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毕竟如所料的事,却每每恰如所料的起来,所以很恐怕这事也一律。果然,没什么特别的情形。但终究是出来了罢,什么景色还是要看一番的,回家后便还有些谈资权作口实。

  街上很寂然,人们拥碌着,漫无目的地向目的地散去。偶有一丝声响也在空气中愈颤愈细。阳光过了灰沉的云拍在地上,地上便也是灰沉的。过年时候长辈们督促着换大红新衣的意思,多少明白了些。到了路口,却见小区广场那边尚有一丝亮色,引着我过去。

  到了广场,总算是有了些生气。先前的一抹亮色,也非什么稀奇玩意儿——圆形飞碟往扭成麻花状的棍上一串,使着那推子从下往上一推,飞碟便飞高了去,又在空中显现出五彩的光亮来。只因不需费甚么力气,便为孩子们所钟爱。再者其中最大的乐趣,是待它飞到最高点后缓缓落下,孩子们便一簇地向落点拥过去。小孩子呵,总是喜欢仰着些高处的东西,又总认为有朝一日是能得到并攥在手里的——和飞碟一般。

  就看着这般玩耍的景色,才发觉已站了小半个时辰。倘若是从前,不到十分钟定是意兴索然,再抛下一句“无甚意思”的言语便决计要走。不成想今日竟看出这许多的意味来。但从前的生活必竟与现在是不同的,那时的广场尚有的是生气。不必说专门为孩子设的跷跷板滑梯,也不必说用锥桶围出的场地里高嚣着“肉勒”“死给特”一类,单是一径摊贩摊上的物什,就有无限趣味。如今再去看那条摆摊的街,却已是荒芜了。偶尔见到昔日架开过的凉棚,蜷缩着收在墙边。有雀儿立在上头,四处望望,又铁铸一般站着不动了。

  不能想了。听着眼前孩子们传来的欢笑,只觉他们是在笑我。须知二年前应是还没有“内卷”这个说法的,我亦曾如此欢喜地度日。我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不愿意他们如我的辛苦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没有内卷的孩子,或者还有?救救孩子……

  便往回走了。路过早点店,才发现此二年来,门面亦是瘦削了许多。小学时最爱他家烧麦,大抵与我类似的人不少,门店也阔气地供十几人从左往右排开。现如今,只怕两个人争一个新出笼的馒头也挤了些。也应了思绪上前买点什么,却看见老板夫妇身后一个笼火的青年,疑心是一张陌生的面庞。但又是不那么陌生的,一来是面容与老板有几分相像,二来,伊脸上透出一股极坚毅的神色,定是我见过以致熟悉的。蒸炉底下的火光映照在伊脸上,极深沉的勾勒出阴影与棱角。一时怔住了,不知说什么。

  归家路上,又想起那幅神情,才明白在何处见过,且是此二年来见得不少的。不论是商铺的店主,还是出租车的司机。此二年来,人们的脸上总是添了些坚毅的。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时局之艰的,但这回却很有些出于我的意外。我大约只是觉得悲恸,却又说不出。须知这一类的人们是从来不少的,要自己去看地底下。

  又念起火光在伊脸上明灭的画面。我想:火光总是有的,怕的是阴云遮蔽的太久,将那火光彻底笼灭了罢。而火光若是汇在一处,那阴云便能尽数驱散,乃至长天都是能一齐重洗的罢。

  晚上躺在床上,总有些惴惴。安慰自己:倘赶快入睡,醒来便离天晴的日子更近了一日。

  二〇二二年五月。